埋怨他。
虽说这丫头神情很和善,语气也温和,但季松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,又怎么会看不出她在生气?
她在气什么呢?
气他拿走了自家的财物?
还是怪他将他们当作诱饵、害他们置身于危险之中?
不过她明明生气,却还能尽量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……
季松觉得,自己捡到宝了。
“话虽如此,”季松调整好心态:“为着铲除贼寇,我不得已,暂时动用了沈家的货物。”
沈禾眉头渐渐皱起。她轻声道:“这也是不得已的事情,公子不必挂怀。”
沈禾心头越发担忧,生怕季松又要横生枝节,却见季松笑了:“这话怎么说?沈姑娘莫要担心,你们清点完了货物,我再将动用了的货物补全就是。”
“即便一时半刻凑不齐货物,拿些银钱抵账,倒也并不困难。”
沈禾万万没有想到季松竟然这样好说话,一时间惊得忘了言语,许久后才轻声道:“五公子多虑了,能帮五公子铲除匪寇,这是我们父女的荣幸,少些货物并不要紧,五公子不必在意。”
沈禾有一瞬间的羞愧,为她有一瞬间认为季松诚心补偿自己父女。是了,这些公子王孙无论私底下如何不堪,明面上总没有什么大的错处。
此番季松提起被抢走的货物,与其说是诚心补偿,不如说他是要自己亲口说出不再追究这批货物,免得日后面上难看。
“我是诚心补偿沈先生,”季松看出沈禾的心思,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——这丫头倒是有点聪明的愚蠢。
不得不说她的想法完全正确。倘若没有看上沈禾,季松自然不会主动提出补偿货物这件事。
毕竟那批货物又没有落到季松的手中,完完全全是为了辽东本地的安宁而被动用,季松为何要从自己的私房里掏钱补偿客商?
客商委屈?
季松还觉得自己委屈呢,他满身淤青,现在身上还疼呢。
偏偏自己看上了这丫头,那便不得不掏钱补偿沈家人,以此来换取她开心。
如是想着,季松又道:“非要说的话,我心悦姑娘,想要同姑娘结秦晋之好。”
“既如此,我又怎会委屈姑娘、委屈沈先生呢?”
沈禾又愣怔起来。
季松说的话,沈禾其实信了大半——
没办法,她这张脸实在是漂亮,漂亮得到哪都能有一大批的追求者,而且追求者从来都是王孙公子、才子士人,没点家世本事,那些人都不敢来追她。
也因此,三年前先帝为当今皇帝选太子妃的时候,她好友李敏还不住地长吁短叹,叹息她因为体弱而没有入选,还说以她的姿色,即便不能成为太子妃,做个太子侧妃、日后做个宠冠六宫的贵妃也不算难,那沈家可就成了皇亲国戚了。
一句话说得沈禾不住撇嘴。当时可还有人殉呢,她可不想用命去赌一个富贵。
也因为如此,不论她父亲以往如何痛惜她体弱多病,当时却不住庆幸,庆幸她因为病弱而没有入选,她爹高兴得还小酌了几杯,又被她母亲哭笑不得地叫停。
只是季松白日才打劫了自己一行人——即便不是真的打劫,也将自己一行人当作诱饵——沈禾对他,自然没什么好感。
何况沈禾早就定下了才貌双全的未婚夫,她张口就要拒绝:“五公子——”
五公子厚爱,我受宠若惊,只是我蒲柳之姿,家世低微,又怎敢高攀公子呢?
拒绝的话就在嘴边,却又梗在了喉头——
未婚夫虽好,不过种种原因,沈禾必须退婚。
可父亲舐犊情深,如何肯让她退婚?
倘若一定要退婚,恐怕还要借助外力,譬如有人强取豪夺,抢先与她成婚。
这人大抵是权贵之后,譬如季松。
此人白日利用了自己,此番示爱,未必不是见色起意。利用他,沈禾并不觉得良心难安。
不过,倘若要利用季松,又该如何利用他呢?
沈禾摸不准,一时沉默下来。
沈禾欲言又止,季松有些奇怪,目光殷切地望着她:“姑娘有话直说便是。”
沈禾微笑,笑容有些勉强:“五公子厚爱,我受宠若惊,只是我蒲柳之姿,家世低微,又怎敢高攀公子呢?”
这话十成十的拒绝,季松又怎会听不出来?
见沈禾笑容勉强,季松声音更温柔了几分:“姑娘莫要慌张,松心悦姑娘,自当诚心求娶。”
“松此番前来,一则担心白日行为吓到了姑娘,特意前来请罪;二则松对姑娘一见如故,想要将姑娘娶到家中,与姑娘执手终老,白发齐眉。”
倘若说之前季松还存着几分利用算计,此时倒是多了几分真心,毕竟这般聪明漂亮的姑娘世所罕有,倘若错过,日后再难遇到。
至于仕途,季松自有他父亲兄长帮衬,她身份低些也无妨。
沈禾闻言,笑意又浅淡苍白了些,可内里却心花怒放——
果然,季松此人要强霸道,比起直接同意,反倒是拒绝更能引起他的好胜心。
烛焰被晚风吹得猛然跳动,沈禾回过神来,决意下一剂猛药——